中国基金招商20年，大城小县竞相产业资本运营

门吉雨田

2023年初，广州一口气设立2000亿产业引导基金，分别主投集成电路、新能源等战略新兴行业，以资本的力量号召全国和乃至全球优质产业项目。扬州则一口气设立三支百亿母基金，以号令天下优秀项目。
新闻的标题里，充满着地方动则百亿基金、千亿基金的豪气与阔绰，与此相伴的标题则是，全国的PE/VC都在去往广州/成都/XX的路上。   
中国基金招商，正在燃遍大城小县。
30年前，IDG进入中国，标志着私募股权投资在中国诞生。
20年前，中国第一只引导基金中关村科技园区创业投资引导基金诞生。
10年前，在推荐资本招商引产的时候，会遇到不少翘起嘴巴、慢吞吞的反馈，“我们还不至于（糟糕到）要花钱买项目吧”。
现在，鄙夷已经被倾慕取代，就连人均GDP只有全国80%水平、连续10年GDP增速落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的县域经济浙江金华浦江县也迎来了新一只产业基金，欲以资本撬动刚刚锁定的“3+3”产业战略之光电半导体产业的发展。
而中国，引导基金撬动的社会资本总量已经占据GDP的20%，并往40%的目标推进，中国地方产业发展与竞争进入了资本运营时代，一种资本的力量猛然生长。
最近发生的几场知名“战役”将资本/基金招商引入了基金招商的“狂飙”的时代。

I.合肥一战成“中国最佳风投城市”：风投蔚来中国
2014年蔚来汽车在上海注册成立，2018年9月12日，蔚来在美国纽交所上市，当年蔚来亏损233亿，上海安亭建厂落空，跌入低谷。2019年，蔚来先是北京亦庄国投承诺的100亿元“不翼而飞”，随后又因湖州市吴兴区政府的不信任，导致50亿元融资再次“夭折”，当年，蔚来亏损到114亿，蔚来汽车已经到了求并购卖身而不得的地步，李冰被评为“年度最惨的男人”。2020年2月25日，蔚来汽车与合肥市政府宣布签署合作框架协议，4月29日，蔚来与合肥市相关国有投资公司签署协议。蔚来中国获得来自战略投资者的70亿元投资，出让蔚来中国24.1%的股份给合肥方，蔚来上市公司以蔚来中国的资产以及40亿左右的现金出资入股，占比75.9%左右，蔚来汽车由此走出低谷。这次关键融资，蔚来汽车得以用子公司进行融资，并拥有子公司的控制权。蔚来中国总部入驻合肥经济技术开发区。2020年8月到2021年9月，蔚来汽车以合计105亿元三次回购8.6%、3.31%、1.42%，合计13.33%股份，较之最初出资70亿元而言，账面赢35亿，加上此前增发稀释，合肥方尚保留蔚来中国7.89%股权。
合肥以此收益设立新能源环保产业基金，加强资本招商力度，合肥因战投蔚来中国一役而名满天下，加上此前风投显示龙头京东方，被称为中国风投城市第一名。
II.金坛一役扬名“中国新能源之都”：风投中创新航
如果说，合肥市副省级城市，省会，其视野、财力、魄力和招商引资机制已经投行化、风投化。那么，常州金坛，一座地级市的市辖区，则以县域经济的名义，风投中创新航一战而名扬天下。
2009年，中航锂电成立。2013年、2014年，中航锂电连续保持我国商用车市场装机量第一，一跃成为国内动力电池行业的领军企业。
2015年，常州金坛以28亿元引入中航锂电扩产项目中航锂电江苏。截至2016年底，中航锂电在产品上仍以商用车为主，对即将爆发的乘用车市场缺少预判和准备。同时，国内市场上宁德时代、比亚迪等电池企业迅速崛起，开始逐步抢占市场份额。2017年，国家对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进行了大幅调整：一是补贴与产品能量密度挂钩，三元电池迅速崛起成为主流；二是商用车补贴大幅下降。受此影响，中航锂电以商用车为主导的电池装机量呈现断崖式下跌，2017年、2018年连续出现大额亏损，不仅自身陷入严重困境，还将母公司成飞集成拖入退市警告。
2017年至2018年的连续亏损把中航锂电江苏公司的投资决策方常州市金坛区逼入了绝境。2018年初，常州市金坛区在对我国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发展前景进行深入分析后，决定通过资本运作一举“抄底”中航锂电，进行纾困投资，并开展三项改革以激活企业活力，改制为混合所有有制企业、变为地方国资企业，下放管理权，聘用能人；产品线转向乘用车，绑定大客户；全国设立四大生产基地。同时，中航锂电总部迁至金坛。随即，中航锂电实现了爆发式增长，出货量排名从行业第9一跃成为第3，并于2022年10月6日成功在港交所实现IPO，市值一度超过600亿元。
河南重镇洛阳之失，地级市辖区金坛之得，对比强烈。新能源之都常州之金坛区，因中创新航风投一役而名扬四海。
盛名之下，各种产融资源闻风而至（常州金坛）。
III.大庆产业大跨越：参与吉利并购沃尔沃

2010年，吉利集团收购和运营沃尔沃轿车，并购与配套融资要182亿元，而吉利汽车上一年净利才不足11亿元，差额巨大。


同时苦寻发展接续产业（石油资源将耗尽的接力产业）的大庆市以旗下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斥资30亿元，参与了这宗跨国大收购。几经博弈，2013年9月，沃尔沃在华首家合资企业在大庆成立，一期总投资45.6亿元，计划年产8万辆车，当年投产，部分零部件国产，车辆面向国内外市场出售。2016年，大庆国资平台的30亿出资如约实现以本加息的方式退出，并把质押股权退还给吉利集团；2017年，大庆沃尔沃工厂年产汽车超过5万辆，为大庆贡献了14亿的税收，解决了当地3000多人的就业。2018年，大庆沃尔沃产销突破7万辆。2019年，大庆沃尔沃轿车产销量为66191辆，营收达254.30亿元。2020年，沃尔沃中国市场销量超过16万辆，增长7.6%。

在沃尔沃项目带动下，世界500强企业延锋江森汽车部件系统有限公司投资2亿元、年产20万套汽车座椅项目2016年建成投产；北京长城华冠电动车产业园落地；延锋江森、润通汽车、上海思享驾等134家变速器、座椅、安全气囊等汽车零部件配套产业和汽车金融、交易、租赁等后市场服务业企业集聚大庆汽车产业园，仅大庆沃尔沃工厂2019年营收达到254亿元，年销售收入超千亿元的汽车产业集群强势崛起。

一座资源枯竭型城市，因为一笔30亿元的巨额并购融资而引入一家世界级产业龙头，确立了新的城市支柱产业，不仅成为东北振兴的不二之作，也是全国城市难以模仿的楷模。
遗憾的是，大庆并没有因此赢得“声名在外”的营商环境的溢价和资本营商品牌。这种操作，合肥和常州都没有，太少见了，除了大庆这一个案例外，只有苏州（工业园区）、上海（嘉定）和北京（亦庄）有。但这种方式也没有风投这么名扬天下。

VI.基金招商：中国地方产业发展进入资本狂飙阶段
上述脍炙人口的故事和操作，人们除了激动地转发分享，还有流着口水的打自心底的羡慕。
故事刷频的背后是，中国地方产业发展和竞争已经进入资本运营时代，人们对于资本招商、稳商、营商，大加赞誉。
不少省级领导公开呼吁招商队伍要有投行思维，越来越多的城市和城市各个部门在成立五花八门的各类产业基金，这一势头早已经切入到县域经济，县域母基金的消息不断爆出。
百强县域经济也就罢了，有实力。资本犹如马太福音，强者愈强。距离百强县域经济远远的县域经济也拿起了基金招商的工具，培育新兴产业、加速产业转型。
交通、土地、政策、税收、人才、产业链、资本各招商要素中，唯有资本是硬通货，即硬又通，可以跨越时空、跨越区域进行产业资源配置，基金招商或许成为县域经济和地方经济实现产业转型升级的一根杠杆，用好了一跃而上。当向新兴产业转型的时候，用好了资本的杠杆就是弯道超车的机会。
2002年，中关村科技园区创业投资引导基金正式运作，这是第一只由政府出资设立的具有“引导”名义和性质的基金。2005年，国家发改委等出台《创业投资企业管理暂行办法》，提出“国家与地方政府可以设立创业投资引导基金，通过参股和提供融资担保等方式扶持创业投资企业的设立和发展”，创业投资政府引导基金实现了从实质设立到正式立法的跃迁。
图表：政府引导基金类型历年分布变化


有了法律基础的引导基金，开始突飞猛进，成为地方产业培育和警长发展中的锐利武器。据《2022年中国政府引导基金发展研究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上半年，我国共累计设立2,050支政府引导基金，目标规模约12.82万亿元人民币，已认缴规模约6.39万亿元人民币，国民经济的基金杠杆率是5.28%，目标是10.59%。根据投中数据，从各省的情况来看，基本上政府出资的实际放大倍数理论上在3-4倍左右，也即引导基金撬动的社会资本总量占GDP20%，目标能到42.37%。这意味着，政府引导基金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人民币LP群体，也意味着中国经济进入了产业资本化运营时期。
这是城投之后，地方经济发展杠杆新时代。这是土地财政之后，股权财政的肇始。
V.产业引导基金：非典型县域经济产业转型新希望2023年2月7日，浙江金华浦江县，迎来了一只新的产业基金，金华安芯基金。金华安芯基金管理规模6.234亿元的，其中金华浦江县国资出资29.90%。光电光伏成为该县要打造的新兴三大百亿产业之一。这是一座户籍人口40万的县域经济，2021年GDP262.03亿元，人均GDP6.55万元，是全国平均水平的八成，县财政总收入不到50亿元。过去十年，浦江县的GDP增速CAGR2011-2021为7.03%，低于同期全国GDP增速CAGR8.94的水平。为此增速做注脚的是，浦江工业经济以传统产业为主体，包括服装、针织、水晶、制锁、绗缝等一批优势特色产业和块状经济，其中水晶、挂锁、绗缝均占全国60%以上的市场份额，典型的轻工业、传统产业，有过其辉煌时刻，但如今已经失其锐利。2022年7月8日，浦江县提出要打造以水晶、绗缝、挂锁等传统产业和5G信息、光电光伏、高端装备制造等新兴产业组成的“3+3”百亿级产业集群。但是，以水晶、挂锁、绗缝产业链见长的浦江，缺少战略新兴产业基础，缘何培育这些新兴产业呢？这是经济发展水平和增速都居于全国平均水平的县域经济，如果依然承袭过去的做法，不能跨越时空发展，那么其结果自然是看着自己过去，感到自己在发展，比着邻居，发现自己在塌陷。如果，领导们果敢地也开始了基金招商，资本兴产，以资本的力量，跨越时空进行产业配置。还在玩土地财政、税收优惠的地方经济，怎么与玩资本的地方经济竞争呢？竞争发展的要素力和思维不在一个层次。


山东省私募股权投资基金业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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